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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0324
TVBS 一步一腳印 發現新台灣 - 傳承五代純米粉[/url]
時間:2013/03/24 22:18
記者:吳安琪
攝影:曾福強
米粉工廠第五代莊國忠:「很快,現在很快了,以前3個小時還磨不完,所以這機器都改良過了。」
莊國忠說的,單單指做米粉當中,磨米跟米漿這個步驟,而說快其實也還是得1個多小時。記者:「你這樣是在試什麼?」莊國忠:「它(米漿)細度。」
莊國忠手肘上一塊一塊白白的,原來是這麼來的,他說手肘內側皮膚最細,就用這邊來試。莊國忠:「連一點顆粒狀都不能有。」記者:「一點點顆粒都不行?」莊國忠:「你剛才有顆粒狀嗎?」記者:「沒有,就這樣子糊糊的。」莊國忠:「對,其實米的跟粉的,它就差在這裡而已。」
粉指的是玉米粉,消基會日前提出報告,市面上的米粉居然很多是摻了玉米粉做出來的。莊國忠:「玉米粉是用那個乾磨,它顆粒狀比較粗,它沒有辦法像米這樣磨成這樣,它(純米粉)是利用這個黏性去把它凝結成條狀。」
而玉米粉是不容易有那個黏性的,所以製作過程就不免要添加其他東西了,莊國忠則堅持完全只用在來米,磨米之前,莊國忠就要把3種不同的在來米,依適當比例混合、清洗浸泡,他每天清晨3點就起床忙這些事。莊國忠:「現在比較輕鬆喔,以前2點多要起來,我2點多起來是一陣子時間,我媽她一輩子都這樣。」
莊國忠的媽媽80多歲,手腳都有點不方便,就是60幾年來太操勞了。莊國忠母親莊張遷:「唉呦,一天睡不到2個小時。」
米粉人家的備料過去都從半夜開始。記者:「妳不會累喔?」莊張遷:「啊就邊走路邊想睡,邊走路邊打瞌睡,怎麼會不愛睏,要是現在的人喔,差不多早就跑掉了啦。」
不過當年的莊張遷沒跑,從阿祖、阿公傳下來做米粉的老舖,得她這個媳婦來扛,接下來還陸續有8個孩子她獨力照顧。莊國忠:「我6歲的時候,我爸帶小老婆到外面,我6歲的時候就跟我媽一起生活。」
那時候沒有男主人的一家子,安身立命就靠家傳米粉工廠了,排行老七的莊國忠說,姊姊兄弟們都是從小就得幫忙。莊國忠:「我老爸是娶老婆回來做事的。」笑著講,莊國忠語氣裡隱隱有股悶氣還沒消,是為媽媽抱不平吧。莊張遷:「不曉得,以前的人嫁了就是認命了。」
不過莊國忠接下這個米粉老店第五代的棒子不是認命,他說自己可是在國中時就立志要做米粉了。莊國忠:「我跟你講,以前我國中那個時代,(玉米)粉做的跟米做的價格殺得很厲害,我媽老實人,她說一樣做炊粉,人家就有辦法賣那種價錢,我們賠錢賣還比人家價錢高。」記者:「所以你就氣到立志要做米粉?」莊國忠:「沒有,我去學做(玉米)粉的。」
學了3個月學會了,不過接下來的事莊國忠說,鏡頭前就不好講了,總之他們母子發現那個東西對身體不好,於是在一片轉用玉米粉的風潮中,他們堅持逆勢而行。莊張遷:「(玉米粉的)人家來找我還是來罵我,我不要、我說不要,說不要賺錢不行嗎,我們這做良心的,我們不要賺那個錢,害人不好喔,我跟他們說,害人不好。」
只是依循良心來做,不只原料成本比較高,工時更多了5倍以上,製作傳統純米米粉要14個步驟。莊國忠:「其實一個步驟裡面還分了好幾個步驟,十幾個步驟是寫給外人看的,在我光這個步驟,就可以分十幾種了。」
因為天氣不同或米的質地不同,怎麼泡、怎麼磨都要相應調整,而米漿壓乾該到什麼樣的程度也有眉角,每一個動作都有存在的理由。莊國忠:「呵呵,哪能省(步驟)喔,我早就省了,我這個那麼亂來的人,哪會不省。」
說自己亂來,因為莊國忠依循傳統製程,卻也引進很多機器分工。莊國忠:「以前要水瓢一個一個把它(米漿)舀進機器,石磨機裡面這樣磨,我媽手都廢掉了,我還學她啊。」
不過莊國忠還是費力、腦力,當時做米粉的機器已經幾乎都是為玉米粉設計的了,他得自己去構想適合純米粉製程的設備,還好他的大舅子是機械高手,幫了很多忙。莊國忠:「我娶到老婆,娶到老婆才正確,我老婆她哥哥弄的,欸,老婆,謝謝啊。」
曾玉桂只淡淡笑著,後來她吐槽,自己可嫁得不太正確。莊國忠太太曾玉桂:「以前認識不夠深,所以不知道這麼龜毛,他可以跟我婆婆的精神一樣,睡2個鐘頭、3個鐘頭就好了。」莊國忠:「我睡6個鐘頭了,現在很好了,以前都睡3個鐘頭,(現在)下午有小睡一下,我現在睡6個鐘頭,不錯了。」
這樣的工時還是超長吧,說起來米粉的製作真的一步接一步不能停,這個人要休息就要有另一個人分擔,莊國忠的弟妹已經來待命,這幾袋米漿慢慢壓著,已經壓了有2個小時,不是機器沒力,而是要分階段加壓,不然會爆漿。莊國忠:「(米1斤)30元,就1500嘛,這一袋大概60幾斤、70斤的米啊,爆了,不是快2000元,現在不會爆了啦,來這個工廠之後,5年沒爆過。」
後來知道一路從手工換成機器不只為省力而已,莊國忠一邊拆開米漿,一邊要我們細聞,空氣中沒一絲一毫酸味,過去壓米漿實在太過耗時,因此米漿常會微微發酵,現在不會了,這一塊塊米漿塊,略敲一敲又散成極細的粉,一杓杓舀進機器,攪出一些黏性,結成這一條條圓柱狀的,叫做粿丸。
莊國忠弟妹朱美華:「快喔,換人喔,還站著看。」
弟弟莊國龍其實剛從外面送貨回來,不過老婆的話要聽,這一步一定得兩個人搭配,而雖說這時的米粉已經有一點黏性了,不稍微壓一壓,粿丸還是會散。朱美華:「它(粿丸)有一定的高度,你看做起來都差不多高嘛,我剛開始的時候還不太會啊,就會有時很高,有時很矮,就不行啊,老闆(哥哥)就說我這樣不及格啊,就只好來做苦力這樣子。」
莊國忠的弟妹朱美華,現在的功力其實已經不差,夫妻再換個手,換弟弟來練臂力、腰力。莊國忠弟弟莊國龍:「我根本沒想過我會做這個,我很多同學都在工地裡面當監工,甚至到監工主任,很多都是營造廠的同學。」
不過莊國龍一退伍,就被哥哥拉回家裡繼續做米粉了,他倒也沒抱怨,一方面這是從小做慣的事,而且他也知道,哥哥的做米粉志向不是一個人就能達成的。莊國龍:「這個工作沒有賺頭,沒有兩個人做的話,我們工作時間很長,你真的請人的話不划算,我請到一個免費台傭,那個台傭多好用。」
一般傭人還沒朱美華跟嫂嫂曾玉桂這對米粉妯娌一樣吃苦耐勞呢,剛剛一車一車的粿丸進蒸箱,第一次先只能蒸半熟,同時妯娌倆擺出「陣勢」,又要攪拌了,而且是連用3種不同形式的機器,滾、拌、轉、切、搓。曾玉桂:「它剛是半熟嘛,攪拌讓它很平均,然後攪拌多次,它的Q度才會出來,就是不斷,以前的人是(用手)搓揉。」
而現在機器力道夠大,更能以較短時間,在那股米飯剛蒸好的甜香還新鮮當中,達到想要的黏性跟Q度。莊國忠:「(以前)你錯了幾十年,這個才是對的,那個是錯的。」
百年傳統製法,莊國忠不只學習、傳承,他還有改革求進步的勇氣與自信。莊國忠:「我每年回來,每年都換一台機器,大家都沒講話,欸,換了效果滿不錯了,一直換一直換,換到現在40歲,我還有很多想法,還在改,後面還可以改。」
不過也有到現在一直都很難改的,攪拌的最後一關「輪粿」得要有人盯著,在大輪子上「輪」的粿糰,如果沒能結成平滑一整片,代表黏性彈性還不夠,就得割下來重新攪,一定得要這樣,能捲起來的粿皮,才能進壓米粉這一關,而細細微捲的米粉,從機器被壓出來時看來絲絲分明,其實一盤盤蒸熟以後,它們會像米飯一樣彼此互相沾黏,這一步叫做拆絲。
朱美華:「不能像這樣一整塊,這樣就不行,這樣的東西我們就必須要,一直這樣子把它撕開來。」
一方面為口感,也為了讓米粉等一下更好乾個通透,這一步純手工不能改、不能省,而且米粉蒸好就得拆,當天蒸出多少米粉就得拆多少,不分大人小孩,哪一雙手稍微閒著就要來幫忙,朱美華娘家是開雜貨店的,她說嫁過來才知道,以前那個開店的忙只是小意思。
朱美華:「(這裡)早上有早上的事、下午有下午的事、晚上有晚上的事,等到你的時間就是睡覺的時間,我說我好可憐喔,來你們家唯一的好處只有不用從3點起來,要從6點起來,我就跟我先生說,我就為了這3個鐘頭,就被你騙。」
這一騙,是全年無休沒有假日,曾玉桂、朱美華妯娌倆聊開,她們很少有辦法在大年初二回娘家,不曾度過蜜月。
朱美華:「因為我嫁過來那時候,已經是11月份了嘛,冬天了嘛,那時候就已經開始要忙了啊,然後他就跟我說,我們等過完年,我們再出去玩,我說好 ,好的結果就是,到現在我女兒都這麼大了,我還沒有去(蜜月),我嫂嫂有,我嫂嫂還好一點,她還有去一個甜蜜蜜一天。」曾玉桂:「哈,妳怎麼可以講出來,這是秘密欸。」朱美華:「我都給它講出來了,沒有關係,老闆沒有在這沒有聽到。」曾玉桂:「結果呢,才一天老闆就說要回去送貨欸,好(蜜月)結束了,好可憐的蜜月,我們這一行的辛酸啦,不過現在都可以講給孩子聽。」
因為說是辛酸,裡面有著腳踏實地憑良心做事的篤定,拆絲之後,米粉要批整成一片片方方正正的,要上頂樓去晾了。記者:「這腰不會閃到?」莊國忠:「喔,要小心頭,我這從小弄到大的,根本不是很大的問題。」
只要天氣好,莊國忠就沒問題,而他所謂的好天氣不是艷陽高照,而是又冷又乾燥的,九降風起的時候。莊國忠:「這天氣好的時候,可以這樣折,那如果夏天你這樣一折就斷成兩截。」
可是那米粉還是乾乾脆脆的,個別一根根米粉一扳就斷,莊國忠說,就是新竹的風能吹出一種,彈性與乾脆之間,難以言喻的平衡,只是人就辛苦了,朱美華攤開手都是繭,單單是拿筷子,批整米粉的動作日積月累,就留下痕跡。
朱美華:「如果是冷風的時候,手都會裂啊,那種天氣曬米粉超棒,啊手就慘了,然後我就跟我女兒講,洗碗喔沒有菜瓜布沒關係,我的手借妳可以,很粗啊,常常這樣工作,這種都習慣了啦,這沒什麼。」
米粉家庭的媳婦,把婆婆那種笑對一切的堅韌繼承了下來,卻又多了份發揚傳統的使命感。朱美華:「還有一堆,十幾個(人)在外面,我的天哪,你不是說12個而已嗎,怎麼變一堆。」
一群安親班的家長跟孩子這天要來參觀,米粉工廠為他們挪出時間空間。朱美華:「好,可以叫我美華姐姐,雖然我沒有蝴蝶姐姐那麼可愛,可是可以叫我美華姐姐。」
當初是叫美華媽媽吧,最早是家裡幾個孩子的學校要辦戶外教學,了解家長職業,朱美華說,當家長的當然義不容辭,結果活動一辦,他們兄弟妯娌很有感觸。朱美華:「他們(師生)來看了以後才知道,噢,原來米粉是這麼做,然後再加上說,他們知道怎麼去分辨米粉,什麼樣的東西吃了才是對自己的健康,真的是有幫助,那時候我才想到說,原來有這麼多的人不了解(米粉)。」
所以現在只要還忙得過來,他們很樂於讓大家了解純米米粉怎麼做,又有什麼不同。朱美華:「要告訴我喔,他捏鼻子他不想聞,他說好像很臭的感覺。」
那一包原來是非純米,有添加物的米粉,小朋友反應很直接,後來我們也試著聞聞看做比較,曾玉桂說,先用水沖一下,對比更明顯。曾玉桂:「因為水分子會把氣味帶上來,對,這是玉米粉的,顏色差不多,非常相近,就有不同的味道。」
一個是米飯香,一個卻又酸又透著股塑膠味,真的讓人驚詫,我們到底把什麼樣的東西吃進肚子了呢?也就為了那個差別,這一家人多年來心無旁鶩,為純米米粉努力著,導覽也是全家同心協力,朱美華唱作俱佳地講故事,莊國龍當助手,莊國忠夫妻則在另一邊備料,小朋友們期待的DIY就要登場。
朱美華:「從最上面一直撕下來,很簡單的動作,就是這樣子一直做,全部把它撕開。」
說得簡單,後來試了一下,就是沒辦法做到那麼整齊,不過對小朋友們來說這樣剛剛好,沒撕漂亮的,當場用嘴巴銷毀。小朋友:「米香味,還不錯吃啊,我吃了3大口,啊,好好吃喔,好好吃喔。」
因為除了香,純米的米粉就像飯一樣,越嚼越甜、越嚼越好吃。朱美華:「你很餓喔,今天為了你,要煮10斤炊粉,不然不夠怎麼辦。」
順帶提一下,新竹這邊的米粉,壓絲之後是用蒸熟的,蒸台語說炊,所以這樣的米粉也叫炊粉,而不管怎麼稱呼,像這種人多的時候,米粉正是一種快速又澎湃的好食物,曾玉桂是米粉烹調高手,純米的米粉曾被一些人嫌棄,不好炒、容易斷,她說那是因為沒抓到訣竅。曾玉桂:「如果說我們的米粉呢,一片呢就是用一碗水,280c.c.左右。」
這是第一個重點了,炒香配料以後,不管加水還是加高湯,水分都不要太多,另一個重點也跟水有關。曾玉桂:「我們純米的不用不用泡在水裡,我們只要沖水就好了,(沖水)不用超過10秒鐘,因為它是外面風吹的,所以怕會有灰塵,現在就可以了,這樣就把它瀝起來。」
這時的米粉,其實捏著還有一些硬度,千萬不要因此又把它浸回水裡,配料湯汁一煮滾,就把這還是一片一片的米粉丟進去吧。曾玉桂:「然後火轉中火,然後炒米粉呢用筷子來拌炒。」
因為鍋鏟的邊緣對純米米粉太銳利了,而這一段拌炒過程中也要注意水量。曾玉桂:「像我們這樣下去,(湯汁)剩下這樣子剛好濕濕的,這樣的水量是剛好的,如果你放下去還很多湯的話,那你就要趕快把它(湯汁)裝在一個小碗,等一下如果不夠的時候再加。」
只有米,別無其他添加的米粉,是需要一點心思對待的,不過這個訣竅掌握到了,炒米粉真的很省事。曾玉桂:「不用久煮啦,很節省瓦斯的啦,這樣我們這個香Q米粉就好了。」
真的會Q,而且不是市面上一般吃到的那種,幾乎是橡皮筋的彈牙,曾玉桂說,聽過一些人抱怨,米粉吃多了胃會不舒服,那應該是吃到不對的米粉吧,而對的米粉呢,小朋友是有感覺的,不少人一碗吃了又一碗,只是為了請曾玉桂示範她們家裡其他的米粉吃法,我們得跟小朋友分一碗過來。記者:「這道是妳自創的?」曾玉桂:「是我們家女兒很挑嘴,愛吃的。」
原來米粉也可以這樣變,玉米、火腿鋪一鋪,再撒一層乳酪絲、起司片,既然可以焗烤麵、焗烤飯,米粉當然也行。曾玉桂:「第二餐的剩米粉就可以這麼做,給它放進烤箱,非常地簡單,我們用250度加熱10分鐘。」
這樣的中西合璧,真的讓幾個小朋友吃得很開心。曾玉桂:「我常跟我先生講,這個行業要養7個小孩子,所以雖然沒有說很富裕,但是我要感恩這個米粉。」
7個小孩是把他們夫妻倆的2女1子,跟國龍、美華的4千金加在一起計算了,莊國忠說,其實幾個哥哥姊姊的小孩,假日也會來幫忙,這樣的兄弟妯娌融洽,現代社會裡,跟他們的純米米粉一樣,真是越來越少見,老媽媽的模範母親殊榮不是隨便拿的,不過老人家再三提醒子孫的一直很簡單。莊張遷:「對啊,照這樣良心啦,這是良心的啦,不可以害人。」
即使一路走來,婚姻中、生意中未必人人以良心回報,老人家還是秉持不害人的信念,這樣的堅持讓他們有一批死忠客戶,甚至也幫兒媳婦討了個公道,曾有個美容院老闆娘唱衰,說米粉家庭太累,婚姻不會長久。
曾玉桂:「那個講起來有點心酸欸,不過我現在走在她面前,我覺得我很驕傲,對啊,至少我怎麼樣,這個行業在我跟我先生、小嬸他們的工作之下,現在有聲有色,大家都非常地認同,雖然是辛苦,但是她也會來買。」記者:「妳是說那個洗頭的?」曾玉桂:「對。」
好產品是可以幫人出一口氣的,所以傳承150年的老店未來還要再接續幾年幾代,莊國忠夫妻倆沒在計算。莊國忠:「幾年不是重點,我說精神比較重要,你能把東西做好,那才是重點啊。」
東西做好能昂頭挺胸地面對各種檢驗,老招牌就這樣挺過150年,傳承中這一家人還要努力讓消費者知道,什麼樣的食物才叫做美味又健康。